O.N.S - Arch

這篇文章是悼念我那越來越糟糕的國文程度。

隨著打字速度的飛躍，每每提筆寫字，總會不自覺地想起那句以前寫作文時最愛用的六個字：筆墨難以形容。總覺得用筆寫東西的速度實在太浪費時間：寫錯字得翻箱倒櫃找出修正帶、有字不會寫還得求助於電腦的注音輸入法，另外還得忍受日益令人吐血的字跡。

曾幾何時啊，惟一寫得尚堪入目的，竟然只剩下寫了二十幾年的名字，為了在簽帳時不被店員嘲笑而認真書寫的自己的名字，竟然只剩下這樣了。曾經是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國文，曾經驕傲地不曾寫錯字的自己，到了今天居然是連寫錯字還不自覺了。

沮喪非常。

今天致信客戶表達因施工所造成不便的歉意，我寫了這樣一句話：首先十分感謝您不厭其煩地指正我們的疏失與錯誤，使我們的工程技術與經驗得已精進…….我完全不覺得自己寫錯了什麼；過去，只要是寫錯字，自己都會覺得有一個地方怪怪的，於是反覆檢查直到糾出錯誤，而過去的習慣也總是非得經過N百次的反覆閱讀自己的文章、確定每一句話都精準地表達了自己想說的、確定每個用詞都恰當且適切、確定每個字都正確了，才會發表文章。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文章裡的漏字開始多了起來，總是得等到文章已經發表了，才回到編輯頁再進行修改，有時甚至改了十多次卻仍然有漏字沒打上去，這種情形令人感到非常沮喪。

但今天的情形，讓我非常難過。

我把這封給客戶的信寫完以後，印了出來拿給我們襄理，我問她，這麼寫是否適當地表達了我們的誠意，或者可以說是這樣的一封信能不能讓客戶了解我想說的，沒想到，襄理都還沒看完，便說：有錯字。當然，當時的我是非常錯愕的，連忙問錯字在哪裡。襄理說，得“以”而非得“已”。

當頭棒喝！這聽來稀鬆平常的提醒，卻教我有一種自形殘穢、恨不得有洞讓我鑽下去的感覺。

前一陣子跟一位馬吉訴苦，我說我那天要寫“由於”，竟然不自覺地寫成了“尤”，雖然立刻發現錯誤，但是已經給我很大的震憾，馬吉也碎碎唸，說我不知道在想什麼，居然會犯這種錯誤，言猶在耳，我的國文程度已經退步到連寫錯字都不自覺了。

好像有點不知道要怎麼解決這種情況的感覺。

除此之外，其實也發現自己的記性越來越差，有時候在報章雜誌上偶然看見平常少用、也幾乎忘了該怎麼寫的字，就會刻意地特別留意字的寫法，但是因為太少用，等到下次要用的時候，還是如同上一次要用的時候一樣，怎麼想都想不起來這字的組合到底是什麼跟什麼。

該去買本字典嗎？

我突然想起那些經常被誤用、濫用的錯字。越來越多人“的”、“得”不分，還有“在、再”被拿來誤用的機率頻繁到讓我開始懷疑到底誰是誰非；每次看到一些宣傳用的小DM上的錯字，通常的我的做法是直接丟棄，因為我總是覺得，連校稿都不做的公司行號，其產品必定也像他們的DM一樣，粗製濫造；但真正叫人厭煩的是連電視新聞字幕都會出錯。

其實我常常在看到電視新聞上的錯字時就有衝動打電話到電視台，我很想問，難道可以因為是第一手報導、難道可以因為是趕著讓新聞在第一時間發表，就可以不用校稿、不用認真審視了嗎？或者是莫非貴台的新聞團隊素質如此低落連寫錯字都沒有人發現？

我是先學會讀國字才學會注音的；小時候，家裡開工廠，大人們都忙著做生意，沒有人有空照顧我，也許是父親想要彌補些什麼，於是買了一本又一本的故事書，小朋友的記憶力都很強，大人唸過一次的字，我就可以記下字的形狀、發音；我記得小時候，一家人擠在電視機前面看電視的時候，我總是一次又一次指著八點檔裡一閃而過的字幕，然後問大人說這個字怎麼唸、那個字怎麼唸，常常問到大家都覺得很不耐煩；但是這樣的過程及學習經驗，卻使得我在小學一年級以前，就已經可以獨自閱讀故事書而不依靠成人的朗誦了。

從小學到國中，作文成績一直都是班上的第一名，即使到了專科，寫作能力也都能保持在班上前幾名裡面，國文一直是我很驕傲、並且拿手的一門學科；一直到現在，也總是斷斷續續地聽到平常不太寫文章的朋友誇獎說新聞台的文章寫得不錯……

但是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面對越來越後退的國文程度，我是真的感到慌張：害怕有一天再也寫不出一篇讓人看了有感覺的文章、害怕有一天連一句貼切的形容都說不出來、害怕有一天拿著筆站在街頭顫抖只因為填寫問卷時寫不出除了名字以外的字……

也許我寫不出優美的詞句，也或許我寫不出一篇讓人看了會很感動的文章，但是我仍然抓住機會便不停地寫著、打著，直到我老得再也無法提筆、打字了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