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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很佩服那些個老是記得八百年前的事兒的人。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記性很差、很差;若今天有人問起我,五專那五年的時間都在幹嘛,或者,曾經參與過的營隊活動如美技營、美術營的那二天一夜或者八天七夜我在做些什麼,諸如此類的問題,我一概回答不出個所以然。

也許,只能說個大概吧。記得的部分通常只有片段,記不得全部;常常,老友相聚,免不了提起過去,有人說起某件爆笑的事,我往往只能跟著大家痴笑,其實他們說的那些事,我一點印象也沒有,若提出疑問,換來的頂多是眾人指證歷歷說我明明也在場,或者可能是招來一頓白眼,或者會有人不屑地說我的「黑仁」越來越少。所以在聚會裡,我的角色就是跟著去壯大聲勢而已,當大家拼了命提供當年的笑點時,我一點用處也沒有。

今天和大罐同學喝下午茶,又說起那年的美術營我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他害他沒把到半個妹,我在想,當時自己的三魂七魄一定飛走了一半,否則他所描述的畫面與對話怎麼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第一年的美術營,和珊、谷子同是進修組員,只記得駐站時出了車禍,當天晚上被大哥們抓著上藥,可是還要跪在地上畫大海報,怎麼可能是第二天出的車禍?但若是第三天出的車禍,又怎麼可能沒參與夜教?也不可能是第一天啊,才第一天報到怎麼會騎車出營區?這一串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兒怎麼樣都沒個解答。活動開始,只記得燕山大哥那堂課幻燈機壞掉,幾位大哥大姐飛車到台中市區修好又火速趕回營區,上課前五分鐘才架好機器;然後某個晚上和珊二個人熬夜在證書上寫學員名字,其它在活動期間發生的事,完全失去記憶。活動結束,全部昏迷不醒,那天很冷,大家擠在一間宿舍裡,床上有人,地上也有人,用橫屍遍野說明當晚的情形其實亦不為過。

第二年的美術營,公關組組召,只記得在虎技走路走到上半身跟下半身快要分離、某個凌晨跟大罐、炮、大雄、小斌五個人在大禮堂聽見莫名奇妙的沖水聲,炮當機立斷要大家立刻撤離大禮堂回宿舍、某夜跟著大罐回他的宿舍梳洗以及偷睡覺、某個早上賴床叫不起來還讓值星官桓誠先生親自上寢室叫床、駐站期間的說笑話時間本人屢屢中獎……只有這樣了,其餘的事,唉,不要逼我,我真的想不起來。

第三年的美術營,擔任顧問,可是連在哪個學校辦的都記不清楚,更別說記得什麼事情了,是建國嗎?還是中技?

曾經懷疑是否因為美術營時間太長,過程中又極度疲累、睡眠不足,是以記不清楚曾經參與過的課程、活動,所以退而求其次,不想美術營了,想想美技營吧,三天二夜,這可好記多了吧。

非常無恥的,並沒有。

第一年美技營,什麼都不記得,當年身為學員,毫無壓力,理應記得一些快快樂樂的玩耍片段,但是,真的很抱歉,一點印象也沒有。

第二年美技營,進修組員,記得活動前一晚熬了整夜練平筆字,在韻加大姐調教下做出一張很驚人的海報、始業式及結業式擔任司儀、夜教的最後一關是谷子緊握著我的手,剩下的,沒有了。

第三年的美技營,更糟,那年本人擔任執行秘書如此重責大任,可是我只記得副營長蔡頭佩同學拿著對講機說:「妤蘋妤蘋我愛你」、「映谷映谷我愛你」,還被大哥聽到被罵了一頓 。執行秘書應該對整個活動瞭若指掌,可是我竟然只記得這件事,Orz……

第四年美技營在弘光,擔任顧問,記得跟蔡頭佩坐在階梯教室前面聊天、由於校區不能鬼吼鬼叫,那年的服務員又極度混亂,由谷子還有一個不知道是哪位同學帶隊跑出校區一公里外的空地夜教,其餘的事情真的完完全全沒有半點印象。

好吧,也許是辦活動時壓力太大、沒得睡或者沒睡好,所以記不清楚,那麼,專科五年的時間呢?總記得些什麼吧!?

只記得我的數學四連當,暑修還是被當、分析化學跟另一門XX化學(連課程名稱也忘了)被當、四年級還是三年級時跟英文老師摃上也被當、五年級專題討論獲全年級食品組最高分、實習是到虎尾天主教若瑟醫院、常和一群不常抽煙(除了曾小姐)但自以為叛逆的同學上頂樓抽煙、某個蹺課的下午在放學後回教室拿書時突然看不慣教室太亂且四下無人動手打掃被同學堵到於是被陷害擔任服務股長……真不知道這究竟是鬼上身還是怎的,整整五年,繳了至少三十萬學費,竟然只記得這些。

奇怪的是,我總記得空氣裡的溼度與溫度,那種氣味我都會記得。

這次可真的是筆墨難以形容了;有時候離開座位到大樓後面的陽台,若當時的氣溫與空氣中的味道與多年前的某個時候對應上了,我就會想起當時的心情、情景。

最常想起的,應該是以前在弘光唸書時的片段。放學後通常得留在社辦做事,離開社辦往校門口移動,那個時間學生大多已經離開學校,而進修部的學生還未到校,學校彷彿是座空城,人煙稀少,只有住宿生三三兩兩與我或是同向或是反向在櫻花大道上走著,距離很遠,速度很慢,風輕輕地吹過來,那輕的程度大概只能吹動一張放在桌上的衛生紙,加上行走的速度,於是那風十分怡人,像是臥虎藏龍裡,李慕白與俞秀蓮在竹林裡對話那個畫面。

另外還有一些零碎的記憶,非得等到下一次空氣裡的溫度、溼度,還有自然光的亮度都對應上了,才能再喚起藏在腦海裡的記憶;有點像是EXCEL,若將所有記憶都給編上一個號碼,曾經有過的場景、時間、人物設成A,還有生理的感覺是B ,心理的感覺是C,空氣裡的溫度、溼度各據一欄D、E,自然光的光線是另一欄F,現在空氣裡的溫度、溼度、亮度各一欄G、H、I,現在的場景、時間、人物設J,生理的及心理的感覺則設成K及L,接著使用邏輯設定:IF [ ( B=K ) * ( C=L ) * ( D=G ) * ( E=H ) * ( F=I ) ; A ; J ],當所有的條件都符合的時候,就彷彿時空倒轉,回到過去。

電影「迴光報告」(The Final Cut)討論的是一種極具爭議的科技,即記憶晶片。這種晶片可以植入新生兒腦部,伴隨著人的成長,記錄每一個時刻,包括吃飯、睡覺、刷牙、洗臉、上學、求職、工作等等,就像部記錄片,只是視角是人的視野,被植入者所看到的一切都會被記錄下來,待魂歸西天再由負責生產製造的科技公司自屍體取出,接著這個晶片會分門別類地以極機密的方式保管,能前往提取的只有二種人,一是家屬,二是在追思會中製作追思影片的迴光報告師。

當尋找一段記憶卻遍尋不著時,總會想起這部電影,總是想著,如果真有這種東西該有多好,自己的人生會像是一部冗長的電影,一幕幕地在眼前播放,曾經說過的、別人說過的、曾經發生過的,全都會一字不漏、精準地被記錄下來,再也不必翻箱倒櫃地試圖找出些什麼。

有時也會想,若是按一下Delete鍵就能把不願意記得的事情一筆勾銷,或者,若是能夠把不堪的記憶全數消除,我想,無論如何我是願意的。

有太多不該記得的牢牢地烙在心上,該記得的卻惱人地想不起,這種煎熬使得人無法從回憶中抽離,過去的始終是過不去,越想忘記的事情會在夜裡倏地跳到你的面前,曾經是愉快的變成嘆不完的氣,曾經是不堪的更讓人倉皇逃離,而曾經的傷疤也會跟著記憶一同被掀開來審視,那種暗自搖搖頭要自己別再沉淪、別再回頭的經驗,讓人非常無力。

可是就像是整理舊物一樣,把日記本丟掉的同時等於向自己也向世界宣告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但是在多年的以後卻揰胸頓足地懊惱為何當初把那麼重要的歷史給遺棄。

某一段記憶被刪除了以後,會不會故事不連貫了,會不會前因交代不了後果,於是我們就活在鎮日思考某事的合理性與邏輯性中,於是記憶的問題還是沒有被解決。於是我們仍然每日每夜地,與記憶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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